【吴国林】量子信息哲学正在兴起
一方面，量子信息概念与量子力学有关。自20世纪20年代建立量子力学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在近一个世纪的探索中，量子力学取得了巨大成功，但是，对量子力学的理解仍然存在重大分歧。1935年，爱因斯坦、波多尔斯基和罗森(EPR)在《物理评论》发表了《能认为量子力学对物理实在的描述是完备的吗》一文，引发了对量子力学基本问题的论争，特别是EPR佯谬成为令人困惑的重大问题。1964年，贝尔提出了贝尔不等式。20世纪70年代以来，一连串的物理实验开始检验贝尔不等式，并开始检验EPR佯谬本身。
另一方面，量子信息概念与计算机技术的发展有关。按照莫尔定律，计算机芯片的集成度每18个月将翻一番。当集成电路线宽小于0.1微米时，量子效应开始影响电子的正常运动。1982年，著名物理学家费曼(R. P. Feynman)首先推测，按照量子力学规律工作的计算机(量子计算机)可能避免这一困难。1994年，肖尔(P. Shor)发现了具体的量子算法。1993年，本内特(C. H. Bennett)等国家的六位科学家联合在《物理评论快报》发表题为《经由经典和EPR通道传送未知量子态》的论文，引发了一系列富有成果的研究。
1997年9月，中国科技大学学者潘建伟与荷兰博士波密斯特尔等合作完成了“实验量子隐形传态”① 的论文，在《自然》杂志报道了量子隐形传态的实验结果。这一成果使原则上完全保密的密码通信手段在实验上成为可能，也使得进行快速量子计算所必需的基本单元操作成为现实。2004年，潘建伟教授等在英国《自然》杂志发表“五光子纠缠和开放目的的量子隐形传态的实验实现”② 论文。该文是将量子力学原理应用到量子信息处理研究的一个重大突破，这项研究的成功意味着我国在量子信息研究方面已经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20世纪后半期，量子计算、量子密钥分配算法和量子纠错编码等三种基本思想的出现，标志着以量子力学为基础的量子信息论基本形成。2000年，研究量子信息的权威本内特等在《自然》杂志上撰文认为，量子信息理论已开始将量子力学与经典信息结合起来，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③ 量子信息是近十年来受到国内外高度关注的重要理论问题和技术问题。但量子信息的哲学研究才刚刚展开，国外的重要杂志与有关国际会议已引起了较大关注。
一 量子信息的基本含义
从通信理论来看，现有的经典信息以比特(bit)作为信息单元，经典比特只有一个或0或1的状态。一个比特是给出经典二值系统一个取值的信息量。从物理角度讲，比特是一个两态系统，它可以制备为两个可识别状态中的一个，例如，是或非，真或假，0或1等。经典信息可以用经典物理学进行描述，不需要用量子力学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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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量子态来表示信息是研究量子信息的出发点，有关量子信息的所有问题都必须采用量子力学理论来处理，信息的演化遵从薛定谔方程，信息传输就是量子态在量子通道中的传送，信息处理(计算)是量子态的幺正变换，信息提取便是对量子系统实行量子测量。
在实验中，量子比特的物理载体是任意两态的量子系统，常见的有：光子的正交偏振态、电子或原子核的自旋、原子或量子点的能级、任何量子系统的空间模式等。一旦用量子态来表示信息，便实现了信息的“量子化”，于是信息的过程必须遵从量子物理原理。
二 量子信息理论的基本观点
目前，虽然量子信息理论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但是，量子信息理论已构建了基本的理论框架。量子信息理论的基本框架主要包括量子纠缠、量子不可克隆定理与量子编码等问题，还包括：量子通信、量子计算、量子对策论等问题。以下我们仅就量子纠缠、量子不可克隆定理与量子计算三个方面进行简要介绍，这是分析量子信息有关哲学问题的基础。
1. 量子纠缠
量子纠缠(quantum entanglement)是存在于多子系统的量子系统中的一种非常奇妙现象，即对一个子系统的测量结果无法独立于对其他子系统的测量。“纠缠”这一名词的出现可以追溯到1935年EPR论证中所包含的纠缠想法，薛定谔在其猫佯谬论文中将这样的量子态称为纠缠态。④
一个量子比特(或量子位)是不能产生纠缠态的，至少要有两个量子位才行。设想由两个子系统构成的复合系统，若其量子态不能表示成为子系统态的直积则称为纠缠态，即复合系统的波函数(几率幅)不能表示为子系统的波函数的直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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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写为直积形式，它不是纠缠态。
量子隐形传态(teleportation)是量子纠缠的重要应用。从实验上，利用贝尔纠缠对，成功实现了将一个未知量子态从甲地传送到类空距离的乙地(即超过相同时间内以光速运动的距离)的另一个量子态上，传递的只是表达量子信息的“状态”，作为信息载体的量子态本身并不被传输。
量子纠缠在量子隐形传态、稠密编码、量子计算加速、量子纠错等方面都起到了关键作用。对量子纠缠程度的度量就是纠缠度。纠缠度的提出，为不同的纠缠态之间建立了可比关系。
2. 量子不可克隆定理
1982年，伍特斯(Wootters)和泽克(Zurek)在《自然》杂志上提出了量子不可克隆定理的最初表述：是否存在一种物理过程，实现对一个未知量子态的精确复制，使得每个复制态与初始量子态完全相同？该文证明，量子力学的线性特性禁止这样的复制。⑤
经典信息可以完全克隆，而量子信息不可克隆。所谓量子克隆是指原来的量子态不被改变，而在另一个系统中产生一个完全相同的量子态。克隆不同于量子态的传输。量子传输是指量子态从原来的系统中消失；而在另一系统中出现。量子不可克隆定理是指两个不同的非正交量子态，不存在一个物理过程将这两个量子态完全复制。如果可以准确地复制量子态，即存在着许多完全相同的量子态，我们就可以同时准确测量共轭量(如坐标与动量等)，这就与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原理相矛盾。
3. 量子计算
从物理学来看，计算机就是一个物理系统。量子计算机就是一个量子力学系统，量子计算过程是量子力学系统的量子态的演化过程。经典上不同的物理态可以迭加形成存在于量子计算机中，量子态之间的纠缠在不同的量子比特之间建立了量子“信道”，于是，量子计算机可以并行运算。计算过程可归结为制备物理态，演化物理态，最后对物理态实施测量。⑥ 经典计算理论事实上是建立在对编码态以及计算过程的经典物理学的理解基础上。而量子计算则建立在对编码态以及计算过程的量子力学的理解基础上。
按照经典信息论，对于一个二值系统(0，1)，若取二值之一的概率是1/2，则给出这个系统的取值是0或1的信息量就是1比特。一个量子比特可以制备两个逻辑态0和1的相干叠加态，即是说，它可以同时存储0和1两个状态。或者说，一个量子比特就是一个双态的量子系统。
对于一个N个经典比特的存储器，则它只能存储2[N]个可能的数据当中的任意一个。若它是N个比特的量子存储器，则它可以同时存储2[N]个数据。可见，量子计算机对N个量子存储器实行一次操作，即同时对所存储的2[N]个数据进行数学运算，等效于经典计算机重复实施2[N]次操作，或者等效于采用2[N]个不同的处理器进行并行操作。随着N的增加，量子存储器存储数据的能力将指数上升。比如，一个250量子比特的存储器(如由250个原子的两个能级构成)可能存储的数据为2[250]，比现有已知的宇宙的全部原子数目还要多，显见，量子计算机可大大加速经典函数的运算速度。
量子计算不同于经典计算，主要表现为以下方面：(1)量子存储器具有巨大的存储能力；(2)量子计算具有平行性；(3)量子计算具有全局性；(4)某些量子算法具有加速能力。⑦
实现量子计算，必须解决三个关键性问题：一是量子算法，以提高运算速度；二是量子编码，它是进行可靠运算的保证；三是量子逻辑网络，它是作为量子计算的物理器件。目前，已在量子算法、量子编码及量子网络取得了突破。
基于量子信息的基本理论，可以处理量子通信、量子计算、量子博弈论等问题，这些都是经典理论中所不具备的特点。
三 量子信息与经典信息的联系与区别
在一些有关通信理论或控制论的著作中，信息被认为是“不确定性的减少”。著名学者维纳认为：“信息就是信息，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⑧
量子信息与经典信息都是描述信息的不同层面，是相互联系的。量子信息的传递和接收都不能离开经典信息。这是量子信息与经典信息之间的主要联系。但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具体表现在以下方面：
(1)两者依据的物理学基础不一样。经典信息处理依据经典物理学，而量子信息处理依据量子力学。(2)经典信息不具有相干性和纠缠性，而量子信息具有相干性和纠缠性。量子信息的处理与传递必须在量子相干长度之内。(3)经典信息可以完全克隆，而量子信息不可克隆。(4)经典信息可以完全删除，而量子信息不可以完全删除。这一性质表明了量子信息不同于物质与经典信息的重要特征：物质不能被创生和消灭，经典信息可以被创造和消灭，而量子信息可以被创造但不能被完全消灭。(5)经典信息传递不超过光速，而量子信息传递可以超过光速。量子隐形传态、量子纠缠交换、开放目的隐形传态等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所谓开放目的隐形传态，是指一个未知的单光子态将会被传送到一个N粒子的相干叠加态上，通过对其中任意的N-1个粒子做一定方向的投影测量，被传递的未知量子态就可以在剩下的那一个粒子中读出来。由于N-1个粒子的投影测量是任意的，因此，被传送的未知量子态可以在N个粒子的任何一个粒子上被读出。⑨(6)量子信息具有隐藏性，而经典信息可以完全读出来。编码在经典物理状态中获得信息，可以不扰动经典物理状态；而编码在非正交量子态中获得信息，必然要扰动这些量子态。因为如果不扰动量子态，测量者就无法区分测量仪器的末态与被测量子态的演化末态。编码在纠缠量子态中的信息是不能局域地测量出来的。而经典信息可以局域地译解出来。
四 量子信息哲学的研究进展
从发表的文献来看，国外对量子信息的哲学研究刚刚起步，主要集中在量子信息的含义，量子信息与量子实在、量子测量、复杂性之间的关系，以及量子信息中能否重构量子力学的基础等方面：
1. 量子信息的含义。卡夫斯(Caves)与富克斯(Fuchs)认为，量子信息是指存储在量子系统中的经典信息或申农信息；⑩ 乔兹萨(Jozsa)认为，量子信息显著不同于申农信息；(11) 杜韦尔(Duwell)认为，量子信息不存在，申农信息概念足以描述量子信息理论。(12) 虽然有争论，但第一、二种观点是主流观点。
2. 量子信息与实在的关系。阿达米(Adami)与瑟夫(Cerf)认为，量子信息理论意味着仅仅关联/关系(correlation)是物理上容易接受的，而不是相关实体中的任意一方，并认为爱因斯坦的物理实在与玻尔的互补原理可以在量子力学的信息理论基础上得到统一。从量子信息理论来看，量子测量的结果却创造了一个实在的要素。(13)
3. 量子信息理论与量子力学的关系。富克斯等认为，纯粹的量子信息理论可以重构量子力学的概念基础。(14) 而黑格(Hager)认为，量子信息理论不能重构量子力学概念基础，更不能解释量子力学的测量问题。(15)
4. 从复杂性角度展开研究。尼尔森(Nielsen)从量子系统的逻辑深度来认识量子信息。(16) 麦卡利斯特(McAllister)从有效复杂性来测度信息的内容。(17) 莱克(Leckey)提出了临界复杂性量子力学(Critical Complexity Quantum Mechanism)，用构形空间中的“相对体积”表示波函数的复杂性的度量。(18)
5. 从热力学与纠缠类比角度展开研究。量子纠缠是量子信息中的关键概念，那么，纠缠的本质是什么？从热力学的类比出发，著名学者哈罗德克(Horodecki)等提出假说：“纠缠是量子信息的一种形式，相当于内能(internal energy)；发送量子比特相当于做功(to work)。”他们还把功区分为物理功(physical work)与逻辑功(logical work)。实施的物理功，就是一个系统的粒子的传递。物理功定义为一个系统传送量子比特的数量。逻辑功定义为一个接收系统的信息内容的增加。在此基础上，他们提出了信息守恒：对于一个复合量子系统的幺正过程，包含在子系统中信息与包含在纠缠中的信息的总和是守恒的。(19)
在重要国际科学哲学杂志上，量子信息的哲学探讨论文还相当少。美国科学哲学杂志(philosophy of science)涉及量子信息的论文有两篇：一是在2002年第69卷上，匹兹堡大学哲学系的克利夫顿(Rob Clifton, 已于2002年去世)发表了论文“量子信息理论中的纠缠的微妙性与作用”。(20) 他认为，量子信息理论不能重构量子力学概念基础，更不能解释量子力学的测量问题。二是在2003年第70卷上，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哲学系的哈根(Amit Hagar)发表了论文“哲学家视野中的量子信息理论”。(21)
在不列颠科学哲学杂志2000年第51卷，巴布(J. Bub)发表论文“不确定与纠缠：量子力学的挑战”，(22) 指出了过去十多年来，量子信息导致了焦点的转移，原来令人困惑的量子力学的纠缠问题已被看作一种资源。
国内2000年以后，仅有几篇直接是量子信息的哲学研究的论文，但研究还不深入和系统，有份量的研究论文较少。
倪光炯教授认为，信息并非原来就“客观”存在，它是主体(通过仪器)对客体进行操作(变革)时共同制造出来的。而量子信息所处理的对象是量子态，它用波函数来描述，后者是对量子态做“虚拟测量”时获得的“几率幅”。抽象的量子态不包含任何信息的观点。信息只是在测量时才被主体与客体共同制造出来，而作为相应的“虚拟测量”几率幅的波函数则给出了统计性的预言。(23)
王鲁志、潘平等认为，量子信息论揭示了客观实在性概念。信息实在是以运动为表象的非实体客观实在，可以理解为纯客观的关系实在和有主体意识介入的观念实在。(24)
郝宁湘初步讨论了量子信息的某些哲学意义。(25) 郭贵春等提出，量子纠缠使我们认识到在构成世界的一切基本粒子之间存在着基本的关联，关联是一切事物的根本属性。(26)
作者本人探讨了量子纠缠的哲学意义与量子信息的含义。作者认为，量子信息传递速度超过光速，而任何经典信息则不超过光速。量子纠缠是一种重要的资源。量子信息不是量子实在，而是作为量子实在的状态、关联、变化、差异的表现。(27)
五 信息哲学的研究状况
如果信息哲学能够成立，那么，经典信息与量子信息是否有本质区别？如果有，超越经典信息与量子信息有没有一个共通的信息的本质？如果没有，那么，一般的信息哲学又如何可能？为此，我们需要简要介绍一下国内外信息哲学的研究状况。
由艾斯维尔(Elsevier)出版，加贝(Dov M. Gabbay)、萨伽德(Paul Thagard)和伍兹(John Woods)主编的14卷本科学哲学系列手册(Handbook of the Philosophy of Science)，其中包括由本瑟姆(Johan van Benthem)和阿德里安斯(Pieter Adriaans)主编的《信息哲学》(Philosophy of Information)。在他们看来，信息是跨越科学与人文的基础性概念，对认识物理计算、通信和认知是至关重要的。《信息哲学》主要内容包括：哲学与信息、经典信息论、信息的逻辑语义理论、算法复杂性、计算机科学中的信息、信息物理学、社会科学中的信息、人工智能中的信息、认知科学中的信息、生物学中的信息等，其中弗洛里迪(L. Floridi)撰写了其中一节“信息哲学的现代趋势”。(28) 弗洛里迪是意大利巴里大学和英国牛津大学的教授，他在1996年提出“信息哲学”的概念，2002年在《元哲学》期刊发表了论文“什么是信息哲学”，2004年发表论文“信息哲学的开放问题”。我国有论者认为，这些标志了信息哲学的诞生。(29) 但也有论者不以为然。(30)
弗洛里迪将信息哲学做如下定义：“信息哲学=[，定义]哲学领域，涉及(a)信息的概念本质和基本原理，包括其动力学、利用和科学的批判性研究，以及(b)信息的理论和计算机方法论对哲学问题的详细阐述和应用。”(31) 布莱克维尔出版公司推出了弗洛里迪主编的一部导论性著作——《计算与信息哲学指南》(The Blackwell Guide to Philosophy of Computing and Information)。弗洛里迪主编的《计算与信息哲学指南》的主要内容包括：(1)基本概念：信息、计算、复杂性和系统；(2)计算机的社会方面：计算机伦理学、通信与交互作用、网络空间、数字艺术；(3)心智与人工智能方面：人工智能哲学及其批判、计算主义、联结主义与心智是主干；(4)现实的与虚拟的世界方面讨论的议题有：形式本体论、虚拟实在、信息的物理学、控制论、人工生命等诸多话题；(4)语言与文本方面：语言与知识、信息与内容、形式语言和超文本理论；(5)逻辑方面：人工智能中的概率性推理、决策论和博弈论等；(6)科学哲学中的计算、计算机科学的方法论、信息技术哲学、作为一种哲学方法的计算建模等。
从《信息哲学》与《计算与信息哲学指南》中，不难发现信息哲学的基本走向，即信息哲学把计算作为核心内容，信息哲学还超越自然科学、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企图成为一种共同的信息哲学范式。但是，其中缺少一个重要部分：量子信息的哲学问题研究。因为这两部书所阐述的信息哲学，仅涉及到经典信息以及在自然科学、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方面体现出来的经典信息的性质，没有涉及到量子信息，但是，量子信息远远不同于经典信息，基于量子信息所形成的量子计算机也远远不同于经典计算机，就如同量子力学不同于牛顿力学一样。
所以，如果信息哲学范式能够成立，那么必然要求对量子信息展开哲学研究。必须有量子信息哲学先行，否则，信息哲学必然具有片面性。
六 量子信息哲学正在兴起
量子信息哲学兴起的标志就是量子纠缠从一种佯谬变为一种重要的资源，在此基础上，又产生出许多新的科学技术问题和哲学问题。
能否用量子力学哲学来取代量子信息哲学呢？显然不能。量子信息哲学的研究范围比量子力学哲学要大得多，量子力学仅是量子信息理论的基础之一，量子信息理论还包括信息理论、计算理论等。因此，量子信息哲学的研究范围，除了以新的角度对量子力学的有关问题展开研究之外，还要扩大研究范围。即使对于同样的物理现象，量子信息哲学也会有新的角度，产生新的意义。比如，对于EPR关联问题，量子力学哲学对它的存在还处于争论之中，而在量子信息哲学中，EPR关联是作为一种最基本的存在，并对其展开多方面的研究，EPR关联所引出的量子纠缠、纠缠度、纠缠的开发与利用、纠缠的资源性、纠缠的产生与传递等。
如何给量子信息哲学下一定义，其回答取决于量子信息理论的发展状况，取决于对这门学科所持的观点。如果不是一个学科，当然就无从研究该学科的研究对象问题，而只能将其视为自然科学中某个领域的哲学问题，如量子信息论中的哲学问题等。无疑持这一种方法是不利于对量子信息进行哲学研究的，尽管量子信息哲学与量子力学哲学有交叉，但是，量子信息哲学正在成为一个吸引子，正在形成自己的话语，形成自己的概念体系、理论结构等。我赞同将量子信息哲学作为一个独立的分科哲学，就如物理学哲学一样。
我们认为，量子信息哲学就是对量子信息理论(包括重大实验)的哲学反思。量子信息哲学研究刚刚兴起，许多问题与问题域正在确定之中，量子信息哲学主要包括以下内容：
1. 量子信息的含义与存在合理性的论证。量子信息就是指处于量子系统中的信息。论证量子信息的客观性、量子信息存在的合理性，研究量子信息与申农信息(经典信息)之间的区别与联系。研究信息与信息展现、量子信息与量子信息的实现之间的关系。从量子信息的信源、编码、信道、译码和信宿等角度研究量子信息的性质。量子信息与经典信息有没有本质区别？经典信息能否以量子信息作为自己的基础？
2. 研究影响量子信息的因素。研究量子纠缠、非定域性对量子信息的作用。量子力学的非定域性，究竟是量子客体的性质，还是量子信息的作用？如何区分量子信息与量子客体的作用？分析量子测量对量子信息的影响，量子力学中的无破坏测量的意义是什么？量子信息能否重构量子力学？
3. 量子信息与量子实在和物理实在的关系。量子信息将量子实在与量子信息紧密结合起来了；而与经典的物质与信息的联系有很大的不同。这对于我们认识信息和量子信息的本质具有重要意义。
4. 量子信息与计算的关系。计算本质上是被称为计算机的物理系统执行的一个物理过程。量子计算、量子算法对量子信息的影响是什么？世界的本质是算法或计算吗？
5. 量子信息资源的意义。量子纠缠是量子信息的根本，量子信息资源相对经典物质、能量与经典信息有什么关系？
6. 量子信息与环境的关系。环境对量子信息产生重要作用，环境会使得量子系统产生消相干。从环境角度出发，研究量子信息的内涵与外延，信息的生成、处理等。
7. 量子信息的语义等问题。研究量子信息的语义，即量子信息表达的内容。研究量子信息与测量仪器、测量者之间的关系。
8. 量子信息的现象学研究。量子信息理论既是科学理论，又体现了技术思想。海德格尔的技术本质的追问方法对研究量子信息的本质的意义是什么？展现量子信息的方法或途径有什么意义？
9. 量子信息系统的复杂性研究。从复杂系统角度，研究非线性和复杂性对量子信息的影响。研究量子信息对计算复杂性的意义是什么？
10. 量子信息的方法论意义和价值意义。研究量子信息较之于经典信息对方法论和价值论的意义。量子信息方法是否是揭示出探索微观物质性质的另一方法？如果量子信息能够形成一个网络，这种量子网络与经典网络又有什么不同？
11. 量子信息理论对于原有量子力学中出现的问题，有不同的哲学意义吗？量子力学的核心问题与量子信息的核心问题是否不同？等等。
【注释】
①D. Bouwmeester, J. -W. Pan, K. Mattle, M. Eibl, H. Weinfurter & A. Zeilinger, Experimental Quantum Teleportation, Nature, Vol. 390, 1997, p. 575.
②⑨Zhi Zhao, Yu-Ao Chen, An-Ning Zhang, Tao Yang, Hans J. Briegel & Jian-Wei Pan, Experimental Demonstration of Five-photon Entanglement and Open-destination Teleportation, Nature, Vol. 430, 2004, pp. 54～58.
③C. H. Bennett and D. P. Di Vinecenzo, Quantum Information and Computation, Nature, Vol. 404, 2000, p. 247.
④E. Schr{B2R118.jpg}dinger, Die Gegenwarige Situation in der Quanenmechannik, Natürwissenschaften, Vol. 23, 1935, pp. 807～812, pp. 823～828, pp. 844～849.
⑤W. K. Wootters and W. H. Zurek, A Single Quantum Cannot be Cloned, Nature, Vol. 299, 1982, pp. 802～803.
⑥李承祖等编著：《量子通信和量子计算》，国防科技大学出版社，2000，第148页。
⑦吴国林等：《计算复杂性、量子计算及其哲学意义》，待发。
⑧N. 维纳：《控制论》，郝季仁译，科学出版社，1963，第133页。
⑩C. M. Caves, and C. A. Fuchs, Quantum Information: How Much Information in a State Vector? preprint quant-ph/9601025, 1996.
(11)R. Jozsa, Quantum Information and its Properties, Lo H-K, S. Popescu and T. Spiller( Eds. ) , Introduction to Quantum Computation and Information, Singapore: World Scientific, 1998, pp. 49～75.
(12)A. Duwell, Quantum Information Does not Exist, Studies in 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Modern Physics Vol. 34, 2003, pp. 479～499.
(13)C. Adami and N. J. Cerf, What Information Theory can Tell us about Quantum Reality, in Williams C. P. ( Ed. ) , QCQC' 98, Springer-Verlag Berlin Heisenberg, 1999.
(14)Fucks C. , Quantum Foundation in Light of Quantum Information, pre-print, http: //xxx. lanl. gov/abs/quant-ph/0205039, 2002.
(15)Hagar A. , A Philosopher Looks at Quantum Information Theory, Philosophy of Science, Vol. 70, 2003, pp. 752～775.
(16)M. A. Nielsen, Quantum Information Science and Complex Quantum Systems, in QCMC 2002, quant-ph/0208078.
(17)J. W. McAllister, Effective Complexity as a Measure of Information Content, Philosophy of Science, 2003, 70, pp. 302～307.
(18)M. J. Leckey, Quantum Measurement, Complexity, and Discrete Physics, http: //xxx. lanl. gov/abs/quant-ph/0310033, 2003,
(19)R. Horodecki1, M. Horodecki1, and P. Horodecki, On Balance of Information in Bipartite Quantum Communication Systems: Entanglement-Energy Analogy, arXiv: quant-ph/0002021 Vol. 2, 2000. pp. 2～4.
(20)Rob Clifton, The Subtleties of Entanglement and its Role in Quantum Information Theory, Philosophy of Science, Vol. 69, 2002, pp. 150～167.
(21)Amit Hagar, A Philosopher Looks at QIT, Philosophy of Science Vol. 70, 2003, pp. 752～775.
(22)J. Bub, Indeterminacy and Entanglement: the Challenge of Quantum Mechanics, Brit. J. Philos. Sci. , Vol. 51, 2000, pp. 597～615.
(23)倪光炯：《信息在测量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吗》，《光子学报》2001年第1期，第108页。
(24)王鲁志、潘平、崔万里：《关于信息、量子信息的哲学思考》，《成都理工大学学报(社科版)》2003年第4期，第79页。
(25)郝宁湘：《量子信息论及其哲学思考》，《科技导报》2003年第6期，第18页。
(26)郭贵春、郝云鹏：《量子纠缠及其哲学反思》，《山西大学学报》2004年第5期，第5页。
(27)吴国林：《量子纠缠及其哲学意义》，《自然辩证法研究》2005年第7期，第1页；《量子信息的本质探究》，《科学技术与辩证法》2005年第6期，第32页。
(28)Handbook on the Philosophy of Information, http: //www. illc. uva. nl/HPI/, May 21th, 2006.
(29)刘钢：《从信息的哲学问题到信息哲学》，《自然辩证法研究》2003年第1期：第45～49、74页。
(30)邬焜：《信息哲学》，商务印书馆，2005，第17～19页。
(31)[英]弗洛里迪：《什么是信息哲学》，刘钢译，《世界哲学》2002年第4期，第78页。
（原载《哲学动态》2006年10期。录入编辑：乾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