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臻】论自然观范畴的逻辑起点
确定科学体系范畴的“逻辑起点”,对于形成科学的理论体系是十分重要的。因为,从正确的逻辑起点出发,理论的辩证内容和系统联系才能逐步展开,才能形成有内在结构和层次的理论体系。对于自然观范畴体系的形成也是如此。
一、怎样确定自然观范畴的“逻辑起点”
为了确定“逻辑起点”,必须确定自然观的“细胞”形态。唯物辩证法告诉我们,任何事物都是复杂与简单的统一,整体和局部的统一,都有自己的“细胞”,自然观也不例外。我们要构造一个理论体系,就应该分析构成理论体系对象的细胞形态,马克思在撰写《资本论》时,就有效地运用了这种方法,他尽力寻求资本主义社会的“细胞”,即商品,成功地构造了《资本论》的理论体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我们构造自然观的理论体系,也应该分析自然观对象的“细胞”形态。
确定“逻辑起点”,确定“细胞形式”,重要的一点,是要找出多样性统一的基础。如已知地球上二百万种左右的生物体,其统一的基础就是细胞,一切动植物都是由细胞所构成,“整个植物体和动物体都是从它的繁殖和分化中发育起来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241页),因此,把“细胞”作为考察生物体的逻辑起点是正确的。又如,化合物有很多种,其统一的基础是化学元素,化学元素是构成各种化学物的“细胞”,因此“化学元素”可以作为普通化学的逻辑起点。
确定逻辑起点,从理论体系的构成上来说,还有一些逻辑上的要求。逻辑起点必须反映对象的最一般和最基本的本质规定;必须与历史上最初的东西相符合;又必须在特定研究范围内,是保持合理限度的最后抽象。我们确定其他科学的逻辑起点时,要遵循这些逻辑要求,确定自然观的逻辑起点时,也应遵循这些要求。根据以上三点要求,我们在研究确定自然观的逻辑起点时,可以通过两种方法,一种是进行历史的分析,寻求出历史发展的内在逻辑;另一种是进行内部结构的探讨,找出范畴内在的层次和联系。
确定了逻辑起点后,要建立逻辑范畴体系,这里也要遵循一些原则。在范畴体系中,既是逻辑与历史的一致,又要从抽象上升到具体。作为范畴体系开端的逻辑范畴,既是思维的逻辑起点,又是认识历史发展的起点,同时它也应该是向具体运动的比较抽象的最初的规定。在进一步的发展中,范畴体系中的每一个或每一组范畴,既是思维内在逻辑联系的一个环节,又是认识深入发展的一个阶段,同时也是从抽象向具体上升的一个阶梯。在建立自然辩证法的逻辑范畴体系时,我们也要遵循这些原则。
二、历史上哲学家关于自然观范畴起点的几种思考
历史上关于自然观范畴起点的思考有许多种,摘其要者,谈以下几种。
一是,康德关于自然观逻辑起点的思考。
康德在《宇宙发展史概论》(1755年)中,在研究天体起源时,首先指出,他的任务就是“要在整个无穷无尽的范围内发现把宇宙各个巨大部分联系起来的系统性,要运用力学定律从大自然的原始状态中探索天体本身形成及其运动的起源。”(《宇宙发展史概论》第3页)康德这里所谈的大自然的“原始状态”, 也是他的自然观的逻辑起点。确定了“原始状态”,他就进一步论述了太阳系的形成,他认为太阳系的开端是一种最简单的自然状态,是混沌星云的分散的物质状态,这种原始状态,或物质的混沌状态,在引力和斥力的相互作用下,逐步形成太阳系。康德说:我“只是用了引力和斥力这两种力来说明大自然的有秩序的发展。这两种力是同样确实、同样简单、而且也同样基本和普遍”(《宇宙发展史概论》第24页)。又说,当人们从思想上在整个混沌的空间中追随这个正在形成中的自然界时,人们就很容易觉察到,这种相互作用的最后结果就是各种团块的形成。团块形成后,在吸力和斥力的相互作用下,逐步积聚,作圆运动,最后形成太阳和行星。康德的这个思考,是可贵的,是打开形而上学自然观的第一个缺口,恩格斯对它的评价是很高的。
但是后来,康德在思考宇宙发展的逻辑起点时,又有点转向形而上学和唯心主义。在1768年《论空间中方位区分的基本根据》一书中又说:空间“具有自身的实在性,这种自身的实在性不依赖于任何物质的存在,它甚至是物质形成可能性的基本根据。”(《康德全集》俄文版第2卷,第372页)这里好象康德又把空间作为物质世界的逻辑起点和存在的根据,这样思考问题,则是错误的。
二是,谢林关于自然观逻辑起点的思考。
谢林在他的《自然哲学》中,也研究了自然界发展的“逻辑起点”和范畴体系。谢林认为自然界最初只是一个无限的、永远等于自身的生成,或者说是纯粹的、没有羼杂任何差别的同一,因此它就是无差别性。然而,对立中有统一,统一中也应有对立。因而自然界应有两重性。只有这样,自然界才有了能动性。所以,谢林说:“在自然界中,没有两分性的统一性和没有统一性的两分性都是不可思议的。这一个总是从另一个产生的。”(谢林:《自然哲学体系大纲导言,或论思辩物理学的概念和这门科学的体系的内部组织》,转引自苏联《哲学科学》1973年第1 期,第133页)
谢林还说,自然界就是生成,正是生成,而不是“事物”,才是自然哲学的对象,才是构成“存在本身”的东西,“我们所知的自然界仅仅是活动”。谢林的这些论断又颇有点不可知论的味道,因为认识了自然界的活动,也就认识了自然界事物本身。
谢林在研究各种物质运动形式联系时,想用自然的原因解释一切。他认为对立趋向之间的扩张力,就是可用来解释一切现象的普遍原则。在研究扩张力的形式时,他认为自然力的扩张性和极性的第一个形式,即最简单的形式,就是磁。在宇宙间能够观察到的各种对立,只不过是表现在磁现象中的原始对立的各个分枝。“磁并不是个别物质的机能,而是整个物质的机能,因而是一个真正的物理学范畴”(谢林:《先验唯心论体系》1977年商务印书馆版,第109页)。 他进一步概括认为,“极性规律”即对立统一规律,既是“一般的世界规律”,又是“关于自然界的哲学学说的第一个原则。”(《谢林全集》德文版第2卷,第489、459页。 转引奥伊则尔曼:《辩证法史》第171页)
谢林还进一步考察自然界中对立物发展的阶段。他认为,在发展的第一阶段,即磁中,对立存在于同一个物体中;在发展的第二个阶段,即电中,对立物被分配在不同物体上;到了第三阶段,即化学现象中,则是磁和电的统一。
然而,谢林关于自然界逻辑起点的观点是比较混乱的,他时而以“磁”为开端,时而以“电”为开端,时而又以“重力”为开端。他曾企图以“重力”为开端,用斥力和引力的对立来解释一切现象。认为:斥力和引力的相互作用消失在产物中,就是说,如果这两种力平衡,我们看到的,就是死物;当从平衡中出现的物体趋向静止的时候,就发生化学现象;如果平衡不被重建,而是不断被破坏,不断重新产生力的斗争,就出现生命现象。为什么谢林把不同的东西作为自然界的起点呢?因为在他看来,任何“开端”都是相对的。就这一点而言,他时而以磁,时而以电,时而以重力为开端,也有一定的合理因素。
三是,黑格尔关于自然观的逻辑起点的思考。
黑格尔认为自然界只是观念的“外化”,它在时间上不能发展,只是在空间中展示自己的多样性。黑格尔说:在自然界里“没有自然的、物理的产生过程,而只有构成自然界基础的内在理念中的产生”(《黑格尔全集》俄文版第2卷,第28 页)。黑格尔否定自然的起源,否定某些有机物种会从另一些有机物种发展出来,所以他说:“人不是从动物中发展出来的,正象动物不是从植物中发展出来一样;每一种存在一开始就完全是它所是的那个样子。”(同上书,第356页)
黑格尔从客观唯心主义角度,在研究概念的发展时,认为逻辑学的第一个概念是“纯有”或“纯存在”,这个概念是极为抽象的、空洞的、没有任何规律性的存在。在谈到概念外化时,他认为:“自然必须看作是一种由各个阶段组成的体系,其中一个阶段是从另一阶段必然产生的。”(《自然哲学》第28页)在谈到“自然哲学的划分”时,黑格尔认为可分为三个阶段,一是力学阶段,二是物理学阶段,三是有机阶段。在论述力学时,指出力学考察的对象,首先是“完全抽象的相互外在的东西,即空间和时间”(《自然哲学》第39页)。在论述“空间”和“时间”时,黑格尔又首先论述了“空间”,因为在黑格尔看来,自然界最初的或直接的规定性,是没有中介的无差别性,这就是“空间”,“空间”表示的是相互外在而又并列的东西。“空间”具有缺陷,经过否定,分裂为许多漠不相干的连续存在,这就发展为“时间”。“时间”和“空间”的同一过渡到“位置”。还说:无差别性的“空间”在“时间”中被设定,就是“运动”。而“位置”和“运动”的直接同一就是“物质”。
黑格尔的这些观点,都是和他的客观唯心主义的理论体系相适应的,带有虚构的成分,又有辩证的因素。说其虚构,主要指空间过渡到时间,再过渡到运动和物质;说其辩证,主要是指他已经接触到物质运动和时空的联系。因而,黑格尔关于自然观的范畴起点的观点,是值得研究的,其合理内核是应该汲取的。
四是,恩格斯关于自然观逻辑范畴起点问题的研究。
恩格斯在研究自然辩证法的逻辑体系时,也研究了自然观范畴的起点。恩格斯研究了种种运动形态,通过研究,他认为:“研究运动的性质,当然应当从这种运动的最低级、最简单的形式开始,先理解了这些最低级的最简单的形式,然后才能对更高级的和更复杂的形式有所阐明。所以我们看到:在自然科学的历史发展中最先发展起来的是关于简单的位置移动的理论,即天体的和地上物体的力学……”(《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第408 页)他又说:“一切运动都是和某种位置移动相联系的,不论这是天体的、地上物体的、分子的、原子的或以太粒子的位置移动。运动形式愈高级,这种位置移动就愈微小。位置移动决不能把有关的运动的性质包括无遗,但是也不能和运动分开。所以,首先必须研究位置移动。”(同上书,第408—409页)分析这两段话,可以看出,恩格斯在论述自然观的逻辑体系时,是把位置移动作为论述运动形态的逻辑起点的。凯德洛夫在研究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所使用的马克思主义方法时,曾认为,恩格斯选择简单的位置变动作为“自然界全部发展过程的最初的‘细胞’”(凯德洛夫:《论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第78页)。为什么位置移动可以作为“细胞”呢?因为机械运动是普遍的,各种运动形态都有;又是最简单的,各种复杂的运动都以它为基础,为起点,为“细胞”。
恩格斯指出,机械位移所以实现,只是因为物体“在同一瞬间既在一个地方又在另一个地方,既在同一个地方又不在同一个地方”,两个物体在相互作用中,不相接近,就相分离,不相吸引,就相排斥。因此,一切运动的基本形式就是吸引和排斥。他进而指出:“既然简单的机械的位移本身已经包含着矛盾,那末物质的更高级的运动形式,特别是有机生命及其发展,就更加包含着矛盾。”(《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第133页)恩格斯不但研究了运动的矛盾性, 还探讨了机械的位置移动转化为物理运动的途径和机制。恩格斯说,机械位移可以通过碰撞和摩擦这两种途径,转化为热运动。在这里,机械运动的终点,就变成了物理运动的起点。恩格斯更进一步指出:“摩擦和碰撞使有关的物体产生内在的运动,即按照情况分化为热、电等等的分子运动。然而这种运动只是暂时的:无因便无果。在一定的阶段上,这一切都转变为永恒的分子变化,即化学变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第636页)
恩格斯既研究了自然辩证法,特别是自然观的“细胞”,即逻辑起点;又研究了自然观诸范畴的逻辑结构,即发展的机制;还研究了自然观逻辑范畴的终点,准备使自然辩证法形成一个有内在联系的理论体系。只可惜,这个理论体系,没有完成。
三、关于自然观的范畴起点和结构的一些探索
十九世纪二十世纪以来近百年自然科学的发展,深化和发展了恩格斯关于自然观的范畴结构的思想。突出表现:其一,物质层次论和运动形态论的联系日益紧密。运动形态的不同,主要是因为运动的物质承担者不同,物质运动形态和相应的物质类型存在密切联系,物质运动形态和物质的内部构造存在着紧密联系。其二,低级运动形态和高级运动形态的区分,不只运用历史的方法,根据运动形态的发展,揭示事物发展的顺序性和阶段性,而且要运用结构的方法和系统的方法,揭示事物的整体的和系统的联系。其三,出现了新的物质层次和运动形态,如原子核的物理的物质运动形态和基本粒子的物理的物质运动形态以及层子或夸克的物理的物质运动形态。其四,机械运动形态,作为位置变动,不只涉及地球上物体和天体的运动,而且涉及一切粒子的运动,是较抽象又较简单的运动。
现在,不少同志在研究自然观的“范畴起点”和“逻辑结构”,并根据现代的自然科学的新成果和新材料,作了一些有益的探索,提出了不少可行的方案。
有的同志认为:根据现代自然科学,特别是物质层次结构理论提供的事实,应该看到,整个自然界有多种多样的物质层次,层次结构理论应是辩证自然观的基础。从层次论提炼出一些范畴,如微观与宏观、系统、结构、能量、信息、有序无序、连续间断、吸引排斥等一系列范畴,则可构成自然观的范畴体系。然而自然观范畴的逻辑起点是什么?结构是什么?终点是什么?这些同志还没有明确回答。
有的同志认为:自然观的范畴很多,如物质与反物质、微观与宏观、守恒与不守恒、平衡与不平衡、可逆与不可逆、有限与无限、有序与无序、间断与连续、系统与要素、控制与反馈、精确与模糊、静态与动态、扩散与凝聚、吸引与排斥、进化与退化、结构与功能、信息、能量、循环、相似等等。范畴的分类也有多种,分类标准亦不只一个。有的同志认为范畴可分为本体论的范畴、属性范畴和关系范畴。但诸范畴之间的内在联系究竟如何,还需深入探讨,认真解决。
有的同志对自然辩证法的范畴体系进行了设想。他们首先认为,自然界是分层次多类型的,每一个类型或层次的物质形态形成不同的系统,具有不同的结构和功能。在物质结构系统中又存在对称和非对称、有序和无序、连续和间断的矛盾关系。在连续和间断之下还有个体与群体、整体与部分、可分和不可分、有限和无限四对具体展开连续和间断的范畴。在各种物质形态中,又都存在着吸引和排斥的相互作用,因而引起了平衡与不平衡、可逆和不可逆、稳定和不稳定、渐变与突变、进化和退化、上升和下降的辩证转化。这些设想,无疑是进了一步。因为在这个范畴的设想中,各种范畴不是并列的,而是从属的;不是孤立的,而是联系的;不是割裂的,而是辩证的。但这个范畴体系的“细胞”和逻辑起点是什么,未加明确说明。
有的同志在构造自然观的范畴体系时,深刻指出:自然观又可分四个章节,一是物质系统论,二是物质层次论,三是运动形态论,四是发展周期论。又指出:物质系统围绕“系统”这个范畴展开,象《资本论》中的“商品”一样,“系统”在自然辩证法中处于“逻辑起点”的地位。这是因为一方面它很普遍,另一方面它又很抽象,包含需要展开的矛盾。物质层次、运动形态都可在“系统”的基础上加入若干条件而演绎出来。将“系统”范畴展开,就会涉及“元素”、“结构”、“功能”等范畴,如此等等。这些同志的设想是相当深刻的,有一定的独创性,对深入研究自然辩证法的范畴结构,很有启发。但自然观的范畴起点从“系统”范畴开始,这是值得商榷的。因为系统科学是二十世纪的产物,“系统”这个范畴是二十世纪下半叶才提出来的,系统方法的一些原则,如整体性原则、有序性原则和动态原则等都是一些复杂的原则。这样,把“系统”范畴作为逻辑起点,恐怕与辩证逻辑确定范畴逻辑起点的原则,不那么太符合。
最后,就自然观范畴的“逻辑起点”问题,谈点我的粗浅看法,一为就教于同志们;二为推动进一步探索。我认为,确定自然观的“逻辑起点”,不能象“自然哲学家”那样,根据体系的需要,在头脑中寻求自然哲学的范畴的逻辑起点;也不能象有些“经验科学家”那样,一听到构造自然观的范畴体系和逻辑起点,就视为“空想”,说成“梦呓”,斥为“无用”。我们现在确定自然观的“逻辑起点”,为了与“自然哲学家”有别,就要充分概括现代自然科学的成果;为了和经验科学家不同,就要积极运用辩证思维。为此,我们研究自然观的逻辑起点,应与物质的层次论、系统论、结构论结合起来,同运动形态从低级到高级的发展结合起来,具体地说,应从已经认识或即将认识的最简单的层次、最基本的结构、最微小的粒子、最低级的运动形态开始。现在,我们已知的物质层次大体有以下几个:……轻子和夸克——强子——原子核——原子——分子——物体——行星——恒星——星系……当我们探讨自然观范畴的逻辑起点时,不能不考虑轻子或夸克的复合模型,不能不考虑构成轻子和夸克的更深层次的粒子,也不能不考虑这些粒子的更为简单的运动形式。我们这样探索问题,确定自然观范畴的逻辑起点,是有根据的。
首先,这样探索有历史的根据。古代原子论的奠基人留基伯和德谟克利特认为,世界上任何东西都由最小的物质粒子,即原子所组成;原子具有不可入性和坚实性,是不能分割的。这种原子论后来又得到伊壁鸠鲁和卢克莱修的论证和发展。这种原子论在许多世纪以来,为自然科学家所接受,大都坚信原子是不可分的。然而,到了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由于电子、X射线和放射性的发现, 便逐步动摇了原子不可分的概念。后来,卢瑟福根据a粒子散射实验,冲破传统观念的束缚, 提出原子有核结构的模型。1913年,玻尔又根据普朗克“量子化”的概念和爱因斯坦的光量子学说,改进了卢瑟福的模型,提出了原子结构的量子理论。
原子不可分割的观念被打破后,又有一些科学家由于形而上学思想作怪而认为电子和原子核是无结构的,不可分的。1911年发现了质子,1932年又发现了中子。在此基础上,日本物理学家汤川秀树提出了核力的介子理论。此后科学家还渐证明原子核不是无结构的,而是有结构的,不是不可分的,而是可分的。
在证明原子核是可分的思想以后不久,有些科学家又把基本粒子看成数字点,认为基本粒子是物质的始原。用唯物辩证法武装了头脑的日本物理学家坂田昌一,明确认为这种观点是不对的。他说:“把基本粒子看作物质始原的观点一开始就是不正确的。”(坂田昌一:《新基本粒子观对话》第5 页)他认为:基本粒子是可分的,并根据当时基本粒子物理学的研究成果,勇敢地提出复合粒子模型。认为质子、中子等是“基础粒子”,而重子和介子则是由“基础粒子”组成的“复合粒子”。尽管这个模型与实验有抵触,不够完善,后被否定,但他认为基本粒子有层次,有结构,仍可分的观点,是非常可贵的。继坂田昌一提出复合粒子模型以后,为了说明基本粒子是可分的,有结构的,我国物理学家提出了层子模型。美国的物理学家盖尔曼也提出了夸克模型。随着基本粒子物理学的发展,随着夸克、轻子数目的不断增加,也随着实验仪器的逐步改进,现在不少科学家已开始探索研究夸克和轻子的复合模型。有的科学家甚至预言说:七十年代是阐明基本粒子结构的阶段,也许八十年代就是研究夸克结构的阶段。以上人们不断深入考察微观粒子层次和结构的历史证明,我们确定自然观范畴的“逻辑起点”时,探索比夸克和层子更基本的层次、更简单的粒子、更低级的运动形式是有根据的。
其次,这样探索也符合经典作家有关论断的精神。当原子不可分割的观点在自然科学中占统治地位的时候,恩格斯就曾预言:“原子理论已经被引向这样一个极端,以至于它不久必定要破产”(《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第171页), 并说:“原子决不能被看作简单的东西或已知的最小的实物粒子”(《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第614页)。 恩格斯还根据物理学发展的成果预言:“在物理学中,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有某种——对物理学的观察来说——最小的粒子。”这种粒子,恩格斯曾设想,可能是“以太原子”,“以太粒子”,也可能是电运动的物质负担者。他并根据物质层次论的观点,对物质实体按质量相对大小分成组,认为原子和以太粒子这两个组,具有在数学意义下无限大或无限小的比值。这就是说,原子可分,有结构,由“以太粒子”构成。恩格斯的预言中,“以太粒子”虽被否定,但存在比原子更小的微粒和原子由更小粒子构成的设想,则被科学的发展证实。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电子等发现后,有些科学家坚持认为电子和原子核是牢不可破的,无结构的,而列宁却深刻指出:“……辩证唯物主义坚决认为,日益发展的人类科学在认识自然界上的这一切里程碑都具有暂时的、相对的、近似的性质。电子和原子一样,也是不可穷尽的。”(列宁:《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第262页)列宁关于电子不可穷尽的思想,虽然至今还未被实验证实, 但这个光辉思想却指导着许多自然科学家去探索基本粒子的结构。日本物理学家坂田昌一,就曾以列宁这句话为指导思想,提出了复合粒子的模型。
毛泽东同志也热情地赞扬了坂田昌一的模型,并明确指出质子、中子、电子也是可分的,基本粒子内部同样存在着对立统一的运动。毛泽东同志的这些观点,对深入研究基本粒子的结构是有指导意义的。我国的科学家就是以毛泽东同志关于基本粒子可分的思想,提出层子模型的。美国物理学家格拉肖曾相信夸克是一种数学符号,后来转变立场,努力研究夸克和轻子的复合模型,并建议把构成夸克的物质更深层次的粒子命名为“毛粒子”。
经典作家的这些论述渐被证实,并指导着自然科学家不断深入研究物质的更深层次。我们根据这些论述的精神实质,探索自然观的“逻辑起点”,并把这个起点与更深层次的粒子及其运动联系起来,这不但对构造自然观的理论体系有好处,而且对科学家不断深入研究物质更深的层次,寻求更简单的粒子和更低级的运动形式,也有帮助。
第三,这样探索还有现代物理学的根据。现代物理学的发展为我们寻找自然观逻辑起点的思想,提供了科学根据。从五十年代开始,在实验中已经发现了不少说明基本粒子有结构的事例。例如,用高能电子轰击质子时,就发现质子的电磁半径为0.8×10[-13]厘米,测得π介子的电磁半径为0.6×10[-13]厘米,还测出它们的电荷分布。根据e—p、—p 深度非弹性散射的实验,发现质子内部存在很多颗粒状的散射中心,说明质子有结构、有更小层次的粒子。1960年以后,科学家不断提出一些强子结构的模型。1964年盖尔曼和兹汉格分别提出了强子结构的夸克模型。65年前后中国理论物理学家提出了层子模型,进一步解释强子结构问题。目前,人们已经认识多种夸克和轻子,并认为这些夸克和轻子可能属于更基本的物质单元。近一些年来,人们又提出轻子和层子结构的设想。有的叫亚层子模型,有的叫亚夸克模型,等等。这些模型的名称虽不同,但都设想存在有物质微观结构更深层次的“基元”,我们可以把这种更深层次的“基元”作为自然观范畴的“逻辑起点”。
在确定了自然观的逻辑起点后,我们根据层次论、结构论、运动论的观点,构造自然观的范畴体系。从低于夸克和轻子及其运动开始,我们给予一定的条件,一定的形式,一定的结构,到高一层次后,就可形成夸克和轻子及其运动。推而广之,这样,物质粒子从最基本到最复杂,形成物质层次论;运动形式,从最低级到最高级,形成运动形态论。物质层次和运动形式的辩证发展,构成自然观的核心。从这个核心出发,一方面引出时间和空间、连续和间断、量变和质变、有限和无限、有序和无序、吸引和排斥、系统和要素、进化与退化、结构与功能等一系列范畴。另一方面,又可引出各个物质层次和运动形态的特殊范畴。例如,在基本粒子层次,可引出波粒=象性、四种相互作用等范畴;在原子核层次,可引出裂变和聚变等范畴;在原子分子层次,可引出化合和分解等范畴;在生命体层次,可引出同化和异化、遗传和变异等范畴;在社会层次,又可引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基础和上层建筑等范畴。从这两方面研究范畴结构,可较好地认识范畴的从属性、系统性。然而,这方面的研究仅仅是开始,还不够深入。因而由此形成的范畴体系有许多地方还不清楚,还较贫乏,不尽合理,亟待改进。当然,从其他角度探索,还会形成各种不同范畴体系。这些范畴体系彼此补充、互相竞争,可使范畴体系的研究不断深入。相信通过大家的共同努力,也许在不远的将来,能够构造出一种或几种大家都比较满意的自然观范畴体系。
(原载《文史哲》1984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