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光】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自然科学
马克思主义哲学和自然科学具有密切的辩证联系,同时二者之间又具有相互不可替代的特点。自然科学的巨大进步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形成和发展的前提,马克思主义哲学则对自然科学的发展具有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指导意义。自然科学不能离开和排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指导作用,同时马克思主义哲学也不能取代自然科学的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工作者必须学习自然科学知识,自然科学工作者应该自觉地学习和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
一、 哲学和自然科学的辩证关系
哲学是关于世界观的学说,是理论化、系统化的世界观;它依靠理论论证和逻辑分析系统地回答关于世界的最一般的问题。哲学是关于自然知识和社会知识的概括和总结,离不开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发展。自然科学是探索自然规律的认识活动和认识成果,它离不开理论思维,离不开世界观的指导。所以,哲学和自然科学之间存在着相互依赖、相互影响的辩证关系。取代和排斥自然科学的哲学是没有生命力的,哲学的发展依靠对自然科学成果的吸取和概括。正确的哲学思想推动自然科学前进,错误的哲学思想对自然科学起阻碍作用。哲学和自然科学互相促进,这是哲学和自然科学共同发展的一个客观规律。
哲学和自然科学的关系是普遍和特殊的辩证关系,它们之间既有区别又有联系。我们既不能把哲学问题和自然科学问题混为一谈,又不能把哲学问题和自然科学问题完全割裂开来、对立起来。
首先,从社会意识形态系统的层次上来说,哲学和自然科学处于不同的层次。哲学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知识的结晶,在社会意识形态系统里属于最高层次,自然科学(例如力学、数学、化学、医学、农学、林学等)则相对属于低一层次。这种层次差别的意义在于:第一,从人们认识客观世界的深度来看,哲学和自然科学虽然都是对客观世界的本质和规律的概括,但它们的抽象程度、系统化程度和理论化的深度是不同的。自然科学是对自然界中某种具体规律的抽象,它反映的客观世界的本质和规律较为具体。而哲学则是以自然科学为中介而进行的最高级、最深刻的本质抽象,是对自然科学知识再抽象的结果;它凝聚了自然科学的成果,是对客观世界本质和规律的最高层次的理论抽象。第二,从哲学和自然科学与客观世界的距离来看,自然科学与客观世界较近,它是直接对自然界的科学抽象,而哲学不可能直接去反映自然界的本质和规律,它必须通过自然科学的中介环节才能真正地、深刻地反映自然界的本质和规律,因而哲学距自然界较自然科学为远,所反映的自然界具有间接性。上述两层意思正好说明哲学属于社会意识形态系统的最高层次,比自然科学更高级、更深刻。
其次,从反映客观世界的范围和本质来说,哲学和自然科学是存在差别的。就反映的范围而言,哲学是自然、社会和思维三方面的总和,是反映整个宇宙一般规律的,它反映的领域大、范围广;而自然科学只是反映三大领域中的一个领域,相比哲学来说,它只反映世界的一部分,领域小一些,范围窄一些。就反映的本质而言,哲学所反映的客观世界的规律具有普遍性,而自然科学所反映的客观世界的规律具有个别性和特殊性。哲学的普遍性是对自然科学的个别性和特殊性的概括和总结。
再有,从研究对象、研究方法及其使用的概念、范畴上来说,哲学和自然科学存在着一定的区别。在研究对象上,哲学是关于世界观的学问,是研究自然界、社会和思维发展最一般规律的学问。
自然科学则是受一般世界观的支配,研究自然界中各种现象运动形式的特殊规律的学问。它们一个是关于世界观的理论概括,研究宇宙间最普遍的规律,一个是受世界观的支配,研究宇宙间某一特殊现象、特殊规律,二者的研究对象不同。从研究方法来说,哲学主要是运用抽象思维、理论概括、逻辑分析的方法进行研究,而自然科学一般则是使用观察、实验、模拟、数学以及分析、归纳、假说等方法进行研究。它们一个是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知识的高度的理论抽象,一个是在观察和实验基础上的分析、归纳和综合,二者的研究方法也有所不同。此外,哲学和自然科学表述各自研究内容所使用的概念、范畴也不完全相同。哲学使用的概念、范畴是在对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思维科学等学科所使用的概念、范畴高度概括的基础上产生的,它具有最一般的意义。自然科学所使用的概念、范畴则是在特定的范围里使用的。例如,哲学的物质概念是指不依赖人的主观意识而独立存在的客观实在,而在自然科学里,“物质”是对自然界中具有一定结构和属性的物体的总称。前者是一般,后者是特殊;在概念的外延上,前者包括后者,但二者又不能互相替代。如果以哲学的物质概念代替一切,就会阻碍自然科学对物质结构及其属性的深入研究;如果以自然科学的物质概念代替哲学的物质概念,就必然产生诸如“物质消失了”的唯心主义结论。
还有,从哲学和自然科学的社会属性来说,在阶级社会里,哲学具有鲜明的阶级性,而自然科学本身没有阶级性。在阶级社会中,不同的阶级具有不同的世界观,一定的哲学只是对一定的世界观的理论表现,是作为阶级意识出现的。因此,阶级社会中一定的哲学总是从属于一定的阶级并为该阶级的利益服务;哲学从它在阶级社会产生之日起,就具有鲜明的阶级性。自然科学则是关于自然现象及其关系的知识成果,是人类的共同财富,在阶级社会中自然科学本身不带有阶级性。然而,自然科学为谁所占有和使用,则要受到社会制度和阶级的制约。
最后,从人的世界观和研究成果二者之间的关系来说,哲学工作者的情况和自然科学工作者的情况也是不完全一样的。一般来说,哲学工作者的阶级立场、世界观和他的研究成果是一致的:一个哲学工作者的阶级立场怎样、世界观怎样,往往就决定着这个哲学工作者的哲学研究活动是为哪个阶级利益服务的,其哲学研究成果在总的方向上反映了哪个阶级的世界观。但不能把自然科学工作者的阶级立场、世界观和他们的科学成果混为一谈。由于复杂的社会原因,自然科学工作者的阶级立场和世界观呈现出复杂的情形,同他们的科学成果并不一定完全一致。例如,在剥削阶级社会,有些自然科学家往往是站在剥削阶级的立场上,其社会历史观一般来说还是唯心主义的,但他们的自然观又多半是唯物主义的;他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受哲学唯物主义的指导,通过总结科学实验成果取得了一定的科学成就。所以,我们在评价一个科学家的科学成就时,只能以科学实践作为唯一标准,而不能以他的阶级出身、阶级立场和世界观上的偏见作为标准。
哲学和自然科学有一定的区别,不能把二者混同起来。但另一方面,哲学和自然科学的联系又是极其密切的。自然科学知识是哲学的重要基础之一,而哲学对自然科学具有指导作用,二者紧密联系、相互促进。
哲学和自然科学之间有着深刻的内在联系的根本原因在于,自然科学理论中的基本概念与基本假设都包含着深刻的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普遍性特征。哲学的发展离不开自然科学理论所提供的基本素材和养分,而自然科学工作者的科学研究又离不开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指导。哲学和自然科学在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基点上紧密联系起来了。关于哲学和自然科学之间的紧密联系和相互作用,这是各派哲学家和各门自然科学家都一直承认的。在量子力学及波函数的统计解释方面做出重要贡献的著名物理学家M.波恩指出:“关于哲学,每一个现代科学家,特别是每一个理论物理学家,都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工作是同哲学思维错综地交织在一起的,要是对哲学文献没有充分的知识,他们的工作就会是无效的。在我自己的一生中,这是一个最主要的思想。”(波恩,第26页)哲学和自然科学的密切联系,特别表现在哲学唯物主义以及辩证法和自然科学相互依赖、相互促进的关系上。因为自然科学是对自然规律的近似正确的反映,它必须从客观事物出发,从客观存在的辩证规律出发,而不能靠主观臆测,所以自然科学在本质上是唯物主义的,是辩证的。这样一来,哲学唯物主义和辩证法就能够为自然科学的研究提供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指导。反过来,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发展也离不开自然科学:“随着自然科学领域中每一个划时代的发展,唯物主义也必然要改变自己的形式。”(恩格斯, 1971年a,第19页)自然科学推动了唯物主义和辩证法哲学的发展。
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哲学与自然科学之间则存在着一种特殊的关系。从认识论上讲,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哲学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即以“反面”的方式,来反映自然科学的发展水平。它们是对自然界规律认识不够的反映,是人们对自然科学成果的片面的、绝对化的、歪曲的理解和反映。自然科学在本质上是和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哲学相对立的:实践证明,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哲学对于自然科学的发展起到了阻碍作用。例如,造成欧洲中世纪自然科学长期停滞局面的原因,除了封建制度的束缚这个主要原因以外,就是宗教神学这种赤裸裸的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哲学对于自然科学的长期禁锢。实际上,自然科学的历史就是逐渐从宗教迷信和唯心主义哲学的束缚下摆脱出来的历史。那么,历史上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哲学对于自然科学的发展有没有起到过一些好的作用?从根本上来说,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哲学歪曲了自然界的真实面目,它们对自然科学的发展不会起什么好的作用。如果讲作用的话,它可以从/反面0起到促进科学发展的作用。但是也应看到,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哲学家的哲学思想也是比较复杂的,其中有些也可能会夹杂某些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成份,如康德和黑格尔的著作中就包含了很多辩证法思想;这些唯物主义和辩证法成份也会对自然科学家思考问题、开拓思路有一定的积极作用。因此,对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哲学家的哲学遗产应当作具体分析。
正确认识哲学和自然科学的辩证关系,就能更好地促进哲学的发展,更好地发挥哲学对自然科学的指导作用,加速自然科学的发展。自然科学作用于哲学,哲学作用于自然科学,二者之间存在双向的相互作用关系。看不到哲学和自然科学的关系是普遍和特殊的关系,看不到二者本质上一致的联系,看不到它们之间的特殊区别,否认哲学对自然科学的指导作用,或者认为哲学可以代替自然科学,都是错误的。
二、自然科学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产生和发展
自然科学是推动哲学发展的革命性力量,自然科学对哲学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发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18世纪末到20世纪初自然科学领域内划时代的重大发现,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创立的重要前提之一,自然科学的发展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诞生。现代自然科学的新发展又不断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进一步发展提供动力,促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丰富和繁荣。
自然科学总是推动哲学的进化和发展,也就是说,自然科学的现状和发展趋势必然导致哲学出现#5#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自然科学与之相适应的状况和发展趋势。自然科学对哲学的一般作用在于:第一,自然科学总是不断向哲学提出新问题和新要求,从而推动哲学不断前进。任何新的、重大的自然科学理论成就,都是对自然界新的具体规律的揭示。这种新的科学成就除了论证和丰富哲学已有的概念、范畴、原理和规律以外,总是不可避免地要提出与新的具体规律相联系的更高层次的哲学上的新问题和新要求。哲学正是在解决和回答这些新问题、新要求的过程中发展自己,不断地由低级形式向高级形式进化,从而达到与自然科学最新成就相适应的状态。第二,自然科学不断为哲学发展提供必需的、重要的认识素材和世界观材料,划时代的自然科学成果会直接促进哲学的伟大变革。人们通过对自然界的科学认识活动获得了大量的科学事实等感性素材,以及概念、范畴、关系式、定律、原理等理性素材;这些感性素材和理性素材为哲学的理论抽象提供了不同性质的基础和前提,促进着哲学的发展。例如, 19世纪细胞的发现、20世纪放射性现象和遗传物质DNA及RNA的发现,对哲学的物质世界统一性原理和物质无限可分原理的确立起到了重要作用。再如,爱因斯坦相对论的科学理论,为揭示自然界的本质联系及其运动变化的规律的哲学认识提供了极其重要的科学基础。自然科学新成果是哲学发展的必要前提,而划时代的重大科学成就则在哲学的变革中起着直接的和重要的作用。第三,自然科学本身体现出一定的哲学思想和观点,会不断地丰富哲学的内容。自然科学本身虽然不能等同于哲学,但它是哲学思想和观点产生的源泉之一;自然科学总是体现出一定的哲学思想和观点,直接论证、丰富和发展已有哲学的内容。例如,康德在1755年提出的星云假说,把整个自然界看成一个变化和发展的过程;这个哲学思想直接打破了18世纪关于自然界永恒不变的形而上学哲学见解。第四,自然科学是辨别、评析、支持、驳斥或推翻各种哲学观点的最有力的武器,反映客观自然规律的自然科学是检验哲学观点正确与否的试金石,自然科学为检验哲学观点的真理性提供了最有力的实践标准。例如, 19世纪自然科学的发展,最终使哲学抛弃了机械论; 20世纪自然科学的发展,也终于使盛行一时的逻辑实证主义放弃了其推崇备至的/证实原则0中的谬误部分。自然科学对哲学观点的鉴别和检验,实际上起到了推动正确哲学思想发展的作用。第五,自然科学在认识过程中所运用的方法和手段,是哲学方法论形成的重要基础。哲学认识方法包含在一般的科学认识方法之中,同时又高于一般的科学认识方法;自然科学在完成对自然规律的认识中,必然要借助于科学的认识方法;这种科学的认识方法在揭示自然规律的过程中,显示出自然界本身的客观辩证法,体现出人的辩证认识过程,这就为哲学方法论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前提条件。
自然科学对哲学的作用的总要求,就是哲学要和自然科学的发展相适应。具体来说,在自然科学相对稳定时期,哲学要能够解释、说明自然科学的已有成果;在自然科学快速发展和在个别领域有新的突破时期,哲学要紧跟上自然科学的步伐,解决和回答自然科学提出的新的哲学要求;在自然科学取得全面性重大突破时期,哲学要适应自然科学的总要求,发生相应的变革。尽管自然科学对哲学起着重大的推动作用,但自然科学对哲学的作用总是相对低层次的意识对科学抽象的高层次的意识的作用,是个别规律的科学抽象对一般规律的作用。然而无论如何,自然科学对哲学的作用是根本性的、永久性的,它永远是推动哲学前进的根本动力。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产生,充分证明了自然科学对哲学发展的推动作用。古代素朴唯物主义是以古代萌芽状态的自然科学知识和对自然界整体的直接观察为基础而产生的哲学观点,这种观点把某种具体物质形态作为世界的本原,并把世界看成逐渐生成和发展起来的东西。从本质上看这种观点是正确的,但由于当时自然科学水平低下,对自然规律的认识有限,这种观点对世界总体的描述还带有臆测和不科学的成份。到了18世纪,经典力学体系已经建立,机械观在自然科学中占统治地位,同时在当时自然科学界通行的研究方法是把自然界分解成各个部分,分门别类地进行研究,即撇开自然界的总的联系,孤立地进行研究。英国哲学家培根和洛克总结和概括了这种自然观和研究方法,形成了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在自然科学知识上超过了素朴的唯物主义哲学,但在对世界辩证联系的总画面的认识上却低于古希腊的唯物主义哲学。18世纪末到19世纪中叶,自然科学由搜集材料阶段进入到整理材料阶段,自然科学领域内划时代的科学新成就,尤其是当时自然科学的三大发现,向人们揭示出自然界的普遍联系和辩证发展进程。马克思、恩格斯概括了当时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全部成果,实现了哲学史上的伟大变革,创立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18世纪末到19世纪中叶自然科学的最新成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的重要基础。
自然科学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的动力,同时,自然科学的新发展又进一步证明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正确性,促进马克思主义哲学进一步发展。19世纪末以来,自然科学又取得了许多划时代的发现,特别是放射性元素和电子的发现,证明了原子不是不可分的,它还有内部结构。这就进一步检验了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正确性,并在微观领域宣布了形而上学机械论的破产。尽管如此,当时仍有一些受形而上学机械观影响的科学家,在新发现面前乱了阵脚,惊呼什么“原子非物质化了”;一些唯心主义者也借此大做文章,说什么“物质消失了”,企图驳倒辩证唯物主义哲学。自然科学的伟大进步向马克思主义哲学提出了新的问题:什么是物质?哲学的物质概念同自然科学的具体物质概念有什么区别?这两个问题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经典著作中是找不到现成答案的,这就需要迎接挑战,研究新问题。列宁研究了当时物理学的最新成果,做出了新的理论概括,从哲学上给物质概念下了一个完备的定义:“物质是标志客观实在的哲学范畴,这种客观实在是人通过感觉感知的,它不依赖于我们的感觉而存在,为我们的感觉所复写、摄影、反映。”(列宁,第120-121页)列宁的哲学物质定义高度概括了世界上千差万别的具体物质的共同性,对哲学范畴的物质概念和自然科学所研究的某个具体物质的概念作了明确的区分,坚持了世界统一于物质的哲学原则,批驳了唯心主义“物质消失了”的谬论,纠正了形而上学机械论的“原子非物质化”的错误观点,澄清了人们头脑中的混乱,坚持和丰富了辩证唯物主义的物质观。
19世纪末开始的自然科学的一系列重大突破,在20世纪获得了全面的、迅猛的发展,使马克思主义哲学面临着自然科学的新挑战。例如, 20世纪初期创立的量子论、相对论和基因论, 20世纪中期发展起来的基本粒子理论、控制论、信息论、系统论、分子生物学,以及电子计算机的广泛运用,20世纪下半叶迅速传播开来的突变论、协同论、耗散结构理论、模糊数学,以及人工智能的推广使用等,都是20世纪伟大的科学成就。这些科学成就正在酝酿着新的突破,给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提供了新的课题。它们有些给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提供了新的证据,有些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有些向马克思主义哲学提出了新的要求,要求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个别结论和提法进行充实或修改,赋予新的表达形式。但是无论怎样,新的科学技术的蓬勃发展,新的科学技术成果的不断涌现,并没有否定马克思主义哲学概括的基本范畴和基本规律,而只是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丰富和发展提供了新的证明材料和充实材料。因此,借口新情况、新变化、新成果,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已经过时了,是完全错误的;同样,固守原有的结论,拒绝迎接自然科学的新挑战,否定一切新的东西,同样也是违反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性的。只要我们站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立场上,深入研究自然科学新成就,积极吸收当代各门科学发展的新成果,必将进一步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
三、自然科学需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指导
自然科学是人类探索自然规律的一种认识活动,这种活动离不开哲学的指导。恩格斯指出:“不管自然科学家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他们还是得受哲学的支配。问题只在于:他们是愿意受某种坏的时髦哲学的支配,还是愿意受一种建立在通晓思维的历史和成就的基础上的理论思维的支配。”(恩格斯, 1971年b,第187页)这是为无数科学史实所证明了的真理。
一定的自然科学总是受一定的哲学思想支配的。古代自然科学主要是受素朴唯物主义和辩证法思想的支配。在素朴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影响下,古希腊自然科学取得了数学、力学、天文学、医学等方面的成果。中世纪的欧洲神学和经院派哲学占统治地位,自然科学发展受到束缚,长期停滞不前。
15世纪后半期唯物主义哲学开始突破神学的羁绊,自然科学发展才开始有了转机。但是直到18世纪,在力学基础上形成的哲学唯物主义的形而上学方法一直指导着科学研究。在这种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指导下,自然科学处于搜集材料阶段,对自然现象、事物和过程进行分门别类的研究。这种旧的哲学观比较顽固地统治了19世纪上半叶的欧洲自然科学研究领域。从19世纪到20世纪初,一系列重大发现迫使人们开始接受辩证唯物主义哲学,辩证唯物主义哲学开始成为推动自然科学发展的重要力量。人类的一切活动都是有目的、有计划的活动,总要运用思维,受一定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支配,从而就必然和哲学发生密切联系。哲学对自然科学的支配和影响,主要表现在自然科学工作者要受一定的哲学观点的支配。唯一的差别是,有的自然科学家受过系统的哲学训练,自觉地接受某种哲学观点的影响;有的自然科学家虽然没有受过哲学训练,但也不自觉地受到某种哲学观点的支配。实践证明,历史上许多自然科学家之所以在科学研究中有所作为,正因为他们注意运用哲学,善于吸收人类历史上优秀的哲学成果,以指导自己的科学研究活动。比如,相对论的发明者爱因斯坦、量子力学的奠基人薛定谔和海森堡等人,都是非常重视哲学的。因此,任何一个自然科学工作者,不论他们是否愿意,都要受一定的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支配。自觉地接受正确哲学的指导,就可以在自然科学研究中少走弯路,取得更大的成就。
哲学对自然科学的指导作用集中表现在世界观和方法论方面。任何一个自然科学家个人都必然自觉地或不自觉地使用一定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任何一项自然科学研究活动都必然自觉地或不自觉地接受一定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支配。在评价哲学对自然科学的作用问题上,存在两种倾向:一种是借口自然科学特殊,否定和排斥哲学对自然科学的指导作用;再一种是把哲学看成万能的工具,无限夸大哲学的作用,试图以哲学取代各门具体的自然科学。在处理哲学和自然科学的关系时,必须坚决反对这两种倾向:应该从世界观和方法论方面影响和指导自然科学工作者的科学研究活动,而决不能用哲学代替自然科学来解决自然科学研究的具体问题。
自然科学研究工作总是在一定的哲学支配下进行的:正确的哲学促进自然科学的发展,错误的哲学阻碍自然科学的发展。自然科学中的一般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哲学倾向对自然科学的发展起着积极的作用,但有一定的局限性。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正确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只有马克思主义哲学才是自然科学最有效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武器,自然科学需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指导。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正确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它对于自然科学具有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指导职能。马克思主义哲学承认自然界的物质性和自然规律的客观性,承认自然界万事万物、一切现象和全部过程之间的普遍联系和发展变化,承认自然界的物质现象是意识现象的基础,以及意识现象的相对独立性和反作用力;这就给自然科学工作者的研究活动提供了一个正确的世界观立场和方法论指导,引导自然科学工作者自觉地按照自然界的本来面貌去观察、研究和解释自然,揭示自然界的客观规律。马克思主义哲学从世界观和方法论上为自然科学研究指引了基本的方向。在社会主义国家的自然科学研究领域中,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无产阶级的伟大的思想武器,它对于自然科学具有政治上的定向职能。马克思主义哲学具有鲜明的阶级性和党性原则,它作为一种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制约着人们科学地认识自然界的动机、态度,规定自然科学研究工作的方向,是制定这一工作的方针、路线和政策的根本#8#5哲学研究62010年第9期理论依据。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指导,可以从思想上保证自然科学研究接受党的领导,为社会主义服务。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伟大的认识工具,它对于自然科学具有认识论的认知职能。它肯定世界是可知的,人们通过实践能够获得关于自然的真理性认识;并且为人们对自然界的认识指出正确的思维途径、思维方式和思维手段。这样会帮助自然科学工作者树立信心、解放思想,勇敢地开拓认识自然的途径;运用正确的思维方式、通过艰苦的科学实验和研究,从现象深入本质,不断深化对自然界客观规律的认识。马克思主义哲学又是科学的方法论,它对自然科学具有方法论的启迪职能。马克思主义哲学揭示了宇宙间万事万物的唯物的辩证的运动规律,为人们正确地认识自然规律提供了科学的方法论,以正确的思想方法、分析方法和研究方法武装自然科学工作者,启迪自然科学工作者运用正确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手段去探索自然界的奥秘。
今天,随着社会实践的进步,现代自然科学正在同时向着高度综合和高度分化的方向发展,向着自然界的广度和深度进军:研究的课题越来越复杂,项目越来越庞大,难度越来越高;所以,自然科学工作者更应该自觉地学习和运用正确的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来指导自己的研究工作。
四、自然科学工作者应该自觉地学习和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
今天,哲学与自然科学相互作用,哲学工作者和自然科学工作者结成联盟,已成为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因此,顺应这一历史发展趋势,自觉地学习和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以指导自然科学,是对自然科学工作者的基本要求。
自然科学工作者怎样才能学会马克思主义哲学呢?恩格斯曾经为当时的自然科学家提出了两条可供选择的途径。一条是自发的途径:“它可以仅仅由于自然科学的发现本身所具有的力量而自然地实现。但这是一个比较长期、比较缓慢的过程”;另一条是自觉的途径:“如果理论自然科学家愿意从历史地存在的形态中仔细研究辩证哲学,那末这一过程就可以大大地缩短。”(恩格斯,1971年b,第29-30页)所谓“自发的途径”,就是自然科学工作者在研究的实践活动中,通过对自然科学所揭示的经验事实和客观规律的认识,自然地取得一些唯物的、辩证的认识。这种自发形成的正确的哲学认识,往往经过多次失败和成功的反复比较,经过多次正确与错误的反复认识,往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犹如在漫长的黑暗中摸索前进,要碰到大量的阻力,其过程是缓慢的,代价是巨大的,道路也是曲折的;其结果是在某种程度上达到唯物的、辩证的认识,但无法在总体世界观和方法论上达到辩证唯物主义的高度。
所谓“自觉的途径”,就是自然科学工作者不仅通过科学实践取得正确的哲学认识,而且通过系统的哲学训练和学习,即学习前人留下的优秀哲学成果,系统地、全面地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并且学会在科学实践中自觉地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指导。有人以西方自然科学家能够取得卓越的成果为借口,否认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指导作用,这是不正确的。其实,西方一些自然科学家能够在研究中取得成就,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通过科学实践比较自觉地接受了正确哲学观点的指导。譬如,日本物理学家坂田昌一自觉地运用唯物主义辩证法研究基本粒子理论,取得了卓越成就,就是很有说服力的例证。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人类优秀思想的高度总结,不是读几本书就能掌握的,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学习就能领会的,更不要说得心应手地运用了。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运用它来指导自然科学研究,这是一个长期的自觉学习、运用的过程:不仅需要自然科学工作者针对自然科学的实际问题,刻苦努力地阅读马克思主义哲学著作,研究和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而且更需要自然科学工作者通过自己的科学实践活动,自觉地学习和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从自己所取得的成就和遭受的失败中逐步体会和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总之,自然科学工作者只有在科学实践活动中,学习和掌握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才能开创社会主义自然科学发展的新局面,才能真正使马克思主义哲学起到推动自然科学前进的作用。
列宁在著名的《论战斗唯物主义的意义》一文中说:“战斗唯物主义为了完成应当进行的工作,除了同那些不是共产党的彻底唯物主义者结成联盟以外,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的是同现代自然科学家结成联盟”。(《列宁选集》第4卷,第608页)我们主张自然科学工作者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并不等于否认哲学工作者同样需要自然科学知识。哲学工作者应当遵照列宁的教导,同自然科学工作者结成联盟,学习自然科学知识,向自然科学工作者学习,共同促进马克思主义哲学和自然科学事业的繁荣。
(原载《哲学研究》2010年4期)